??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龙永图先生接受央视《直击华尔街风暴》节目专访

    近日，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龙永图先生接受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特别节目《直击华尔街风暴》访问。

 

主持人：昨天全球股市再次遭遇到了一个黑色星期一,亚太股市、欧洲股市、美国股市可以说是无一幸免,国际油价和欧元的汇价也是跟着大幅跳水,究竟是什么力量抵消了各国救市计划向市场注入的强心剂。龙秘书长,前不久在夏季达沃斯论坛天津举办的论坛上,我们经济频道做了一个特别节目,也做了一个现场调查,当时在座的有200多位世界各国的经济界的领军人物,我们问到全球经济目前到底是触底反弹还是将持续一段时间的衰退,现场有80%的全球各地的经济界领军人物认为还将继续衰退,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龙永图：我觉得全球经济还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因为现在随着中国、印度、巴西这样一批新经济体的出现,全球经济不是从传统意义上讲的西方经济,在天津达沃斯论坛上讲的全球经济会继续下滑的这样一个趋势,主要是指西方经济,并以中国、印度等新的经济体和西方经济还不能说是完全拴在一条船上了。从整个来讲,亚洲经济和新兴国家的经济还是比较看好的,并没有从根本上或者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这次美国包括西方金融危机的影响,这点上,对国际经济形势的判断,我们要甩开过去的传统观点,好像美国经济一坏,西方经济一坏,大家都跟着坏,好像是一个必然的规律,美国人一打喷嚏,全球都感冒,我觉得这种时代已经逐渐过去了,虽然没有完全过去,但是已经是逐渐过去了。

 

　　主持人：您WTO谈判的经验可能也告诉您众口难调,欧洲那么多国家,20多个国家,他们之间也有一个协调问题,我们未来是不是看到的救市的行为是各个国家采取的救市行为,很难让欧盟所有的成员国共同通过一项什么样的法案。

 

　　龙永图：因为每个国家的情况不太一样,让欧盟采取整体划一的救市方案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在各个国家采取一定的措施的时候进行一些必要的协调,像刚才我讲的,对存款进行政府担保的问题,免得出现一些金融上更大的混乱。但是我觉得每一个国家出台自己的措施解决自己的金融问题,我认为是比较恰当的。

 

　　主持人：龙秘书长,刚才看您一直在沉思,我想您一定在想明年的博鳌亚洲论坛上的主题是什么,我想一定是亚太地区、我们亚洲国家、这些新兴市场国家将用什么样的方式应对这场全球金融危机。您觉得这场危机对于亚太的市场影响是否和欧洲有所不同？

 

　　龙永图：我觉得应该是这场金融风暴对新兴经济体,像中国、印度和巴西,这样一些国家来讲,它的影响和对欧洲的影响和对美国本土的影响小得多,因为这些国家的经济的基本面一般都不错,因为经济增长速度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增长速度,而且在金融开放度上,也不像欧洲、日本这样的国家和美国的金融市场那么紧密地联合在一起,所以说,其中有很多的隔火墙或者种种措施,使得美国金融风暴不至于全面地横扫这些国家的经济,我觉得这方面有这样的一些基本判断,不要认为美国经济对欧洲有多大影响、对日本有多大影响,对中国、对印度或者对亚洲其他国家影响同样大,实际上也不是这样的,这方面还是有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

　　主持人：迄今为止,这场危机对于中国的影响是否还是主要体现在出口方面,以及未来的影响是否还是在出口方面？

 

　　龙永图：我觉得主要体现在出口方面,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涉及到中国金融市场的问题,中央银行的负责人已经说了,这次受到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全球的资金大概是15000亿美元,我们中国受到影响的大概是100亿美元左右,不到百分之一。对中国的金融市场的直接的资金上的影响还是不大的,而且100亿美元、200亿美元对我们具有一万八九千亿美元外汇储备的国家来讲应该是可以承受的一个数字,而且这次我们参加全球化付出的一些代价。整体上来讲,可能会出现影响的话,我比较担心的就是美国短期信贷的机制不能很快启动,美国的消费者不再买电视了,不再买衣服了,可能对中国出口市场产生大的影响。因为我们和美国的贸易顺差那么大,应该说美国对我们的进口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如果美国的消费者没有这样的能力了,对我们的出口市场影响比较大。

 

　　主持人：这个时候就只能拉动内需了。

 

　　龙永图：一方面,我觉得还是要继续采取措施来鼓励我们的一些企业在可能的情况下继续出口,因为我们这几年在市场多元化的战略当中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我们现在并不是在美国一棵树上吊死,现在我们主要的贸易伙伴,欧洲越来越重要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亚洲新兴市场更重要了。所以看出来我们过去实行的贸易市场多元化的战略是完全必要的,今后还要继续加大力度实施这样一个多元化的战略。另外一方面,我觉得关键还是要启动中国的内需,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再次给我们一个教训,靠出口、靠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中国现在拉动内需的一个战略,大家都非常重视,现在我们最大的消费群体或者说最大的内需潜力是农民,如果我们采取一些措施增加农民的收入,增加农民的购买力,增加他的土地收益和其他的收益。

 

　　主持人：您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应该提高粮价,现在看来您的判断也是正确的。

 

龙永图：我觉得前几年粮价高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好事情,因为从长远来讲,农产品的价格长期低迷,对我们农村的农民的收入是不利的,当然这个也要有一个过程,也要通过一定的形式来实现。

 

另外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得还有很多事情,比如说我们怎么样能够进一步加大在医疗保险、教育、住房和养老保险这方面的改革,使老百姓没有后顾之忧,使他大量地花钱,多消费。而且这次改革比较欣慰的就是这次虽然出现了美国的金融危机,对消费的信心是个很大的打击,而且应该说相当好,我看了统计局的一个报告,七月份的时候整个的居民消费比去年增加了23%,黄金周大家也可以看出来,商场非常火爆,最近的统计数据,今年的黄金周比去年同样的十一黄金周消费增加了21%,非常好的消息,说明老百姓的消费信心没有受到打击,老百姓的信心对我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必须要继续维持这样的信心,所以我们现在加大一些刚才我讲的几个方面改革的力度,使老百姓放心地消费,更多地把高储蓄压下来,投资到消费市场。

 

　　另外我觉得解决农民的收入问题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如果我们几亿农民的消费市场真正启动起来,我们的内需才真正启动起来了,当然了,我觉得还可以很采取很多措施,比如说个人所得税的问题也应该进行改革,怎么样使老百姓得到更多的实惠,因为从现在来看,我们国家的财政税收增加得非常快,比老百姓的收入增加得快,甚至于比农民的收入增加更快,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样加大对农民的支持,包括对农民的一些直接补贴,对低收入群体的直接补贴,这都是刺激消费的好办法。按中国的话,这几年的财政收入增加得比较多,所以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增加国家财政对一些基础设施和其他重要的事关老百姓民生的一些领域的投资,因为在经济增长出现一定问题的时候,政府的一些干预是非常重要的,这次美国金融风暴对他们是很大的教育,过去我们加入世贸组织谈判的时候,他们成天教育我们政府不能干预,我们要让市场起作用,其实市场不是那么完善的,这样我们在继续让市场发挥作用的同时,能够加大政府的一些必要的干预,特别是对低收入群体,对农民的支持,这是非常重要的。

 

　　主持人：您说的这些拉动内需的措施,包括社会保障等等都需要时间,需要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和倾斜,短期之内,如何拉动内需呢？是不是还要靠政府的大规模投资,比如说基础设施建设,修地铁等等。

 

　　龙永图：这个方面比较立竿见影,来得快一点,但是从根本上来讲,我觉得还是要解决中国的经济转型的问题,从过去过多地依靠出口到依靠内需,这样的转型要从很多政策层面上来解决问题,解决农民的收入问题,这个问题提了很多年,也是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这是我们这一次金融风暴,使经过长期的我们国家处在比较安全的一个地位上非常重要的方面,这方面怎么强调也不过分。

 

　　主持人：也包括我们的城市化建设,让更多的农民离开土地,走进城市,减少农民的数量。

 

　　龙永图：对,这样也可以使得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可以在城市里就业,提高农民的收入,因为完全靠农民在地里,像有些人讲的两亩三分地,最后还得靠农民转移出来到城市里面,变成新的市民,这样的话才使得农民的收入能够有个根本性和长期性的提高。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根本的一条就是要使我们中国的经济进行转型,我们并不是说不要再搞出口,我们出口还要继续搞,因为从一个出口起很大作用的经济,转型到以内需推动的经济需要一个时间,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放松了对外贸出口的支持,我觉得可能也不太有利于我们中国内需的启动。

 

    主持人：很多人对这个话题的争议在于,用一句话来概括,中国的经济增长要靠灵感,不能靠血汗,所以我们不能老做低附加值的产品,靠出口,我们要做更多高附加值的产品。

 

　　龙永图：这也是一个阶段性的问题,中国现在就处于一个初级阶段,我们还是个发展中国家,大量的农民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我们希望在很短时间里做高技术的产品,走到整个产业链高端,这个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很多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因为这些产业符合我们中国的国情,并能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就业对我们太重要了,这是我们实现城市化的根本,我们每年不能创造成百万、上千万的创业机会,我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城市化,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农民生活的改善,也不可能有中国内需的启动,这个问题我们都要从长计议,很好地加以解决。

    主持人：不能盲目冒进。好的,谢谢龙永图先生,感谢龙永图先生与我们一起分享了他对于华尔街风暴的感受。过去有句老话叫做未雨绸缪,现在风暴刮到了欧洲,距离我们也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稍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的副部长隆国强将走进我们的演播室,为我们继续分析中国的应对之策,也请你继续关注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的特别报道《直击华尔街风暴》。

    本文来自于10月7日中央电视台CCTV2经济频道特别直播报道《直击华尔街风暴》（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