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农产品贸易作为比较特殊的领域，过去一直游离于关贸总协定（ＧＡＴＴ）规则的有效约束之外。然而，各种农业补贴、出口补贴泛滥，严重影响了国际农产品贸易的公平竞争，迫切需要进一步改革。正因为如此，农业谈判被列为ＷＴＯ新一轮谈判的核心议题。 而农业谈判异常艰难。２００３年３月的日内瓦就有这样一幕：ＷＴＯ农业谈判正在紧张进行，会场外，一位韩国国会议员绝食多日，抗议开放农产品市场，听到谈判未能如期达成协议的消息，遂起身离去。 ６月２０—２２日，ＷＴＯ多边贸易谈判将在埃及召开一次小型非正式部长级会议。据悉，此会议将就农业、非农、服务以及公共健康等相关议题交流看法，希望借此对日内瓦谈判有所推动。而一直以来困难重重的农业谈判，也能借此机会把关系变僵的各成员重新拉回到谈判桌上。 我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农业大国，新一轮谈判结果如何就更加至关重要。为此，中国商务部世贸司《ＷＴＯ经济导刊》于日前主办了“加入ＷＴＯ后的中国农业与农业新一轮谈判”研讨会。会后，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对参加研讨会的国际农业贸易问题专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程国强博士进行了专访。 农业谈判分歧何在 近年来，农产品贸易摩擦接连不断，在各国贸易纠纷中的比重不断提高。近日，欧盟就指控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检疫体系“不公正地保护其本国市场”；美国和加拿大的小麦纠纷也进入了世贸组织的争端解决程序；日本和中国也因农产品市场开放问题被美国列为贸易壁垒最为严重国家。 程国强说，由于农业关系到大多数国家的粮食安全、农民收入、环境保护等战略问题，尤其在发达国家，农业更是个敏感的政治问题，因此，各国都对农业采取了不同程度的保护，同时也使得农产品贸易长期以来一直游离于ＧＡＴＴ规则的有效约束之外。 ＧＡＴＴ曾几次试图将农产品贸易纳入其管理框架，但始终未能如愿，而严重的贸易壁垒又使其不得不进行改革，以至于在２０００年，旨在对全球农业贸易体系进行自由化改革的新一轮农业谈判终于启动。之后，进展却一直不顺利，直至今年３月３１日，各方仍未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就谈判承诺模式如期达成一致。 程国强说，农业本身就是ＷＴＯ多边谈判中矛盾最为复杂的，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谈判难度比任何领域都大。既有出口国与进口国的利益冲突，也有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的尖锐矛盾，还有老成员和新成员的分歧。这次谈判，各方更是在农产品关税削减、国内支持和出口补贴“三大支柱”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美国和凯恩斯集团成员作为农产品出口国，主张扩大市场准入、大幅削减直至取消农业补贴，主张在５年内将发达成员所有农产品关税削减至２５％。而欧盟、日本等进口国则强调农业的非贸易关注，他们把非贸易关注作为其保护农业、延迟农产品贸易自由化的理由。目前，日本的大米关税是４９０％，欧盟现行牛肉关税为２１０％，对此它们坚决反对美国的提议。 美国还主张大幅度削减国内农业支持，要求在５年内将所有成员内支持总量限制在农业总产值的５％之内。凯恩斯集团国家要求发达成员第一年削减５０％的农业补贴，在５年内取消所有补贴。这一点又遭到日本和欧盟的反对，他们强调要给予成员灵活性。 另外，在出口补贴方面，美国和凯恩斯集团成员建议在３—５年内取消所有出口补贴，日本和欧盟只同意平均削减４５％，反对全部取消。 中国坚持公平立场 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农业大国，却不是农业强国，中国不能、也不可能对农业实行高保护、高补贴政策，因为这需要高昂的代价，结果可能得不偿失。另一方面，履行加入ＷＴＯ的承诺，又使中国农业面临国内国际双重竞争，并出现国内农产品市场国际化、国内竞争国际化新趋势。中国农业在就业、收入压力越来越大，市场化改革远未完成的关键时期，不得不走向国际化阶段。这不仅对农产品以及农业收入、价格、就业产生深刻影响，而且对中国的农业经济体制和政策提出了挑战。 农业问题曾经是中国入世谈判的重点，受到国内外的广泛关注。中国当时的承诺是降低农产品关税，取消非关税措施，开放农产品市场；还承诺约束国内农业补贴，取消出口补贴，规范动植物卫生检疫措施。因此，执行加入ＷＴＯ的承诺，在出口竞争方面，中国参与新一轮谈判的基本目标是大幅度削减乃至取消出口补贴。在国内支持方面，中国建议大幅度削减“黄箱”和“蓝箱”补贴、规范“绿箱”补贴措施。 但程国强强调，不实施全面补贴也并不是说我国放弃了必要的支持和补贴。农业保护仍然是目前国际社会的普遍现象，各国对开放农产品市场、减少农业补贴持谨慎态度。给农业提供必要的支持始终是我国必须考虑的战略措施，而积极参与新一轮谈判，为中国农产品争取到有利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程国强认为，在新一轮谈判中，中国的立场概括起来，就是建立公平合理的全球农业贸易规则。作为ＷＴＯ的新成员，中国于去年９月向ＷＴＯ提交农业谈判提案。中国希望新的全球农业贸易规则一方面能够明确发展中成员农业的特殊性；另一方面能够严格要求发达成员信守承诺，削减补贴，消除各种形式的贸易壁垒，向发展中成员开放市场。 这样有望给中国农产品贸易带来两个好处：一是能促进蔬菜、水果、花卉、畜产品等有中国优势农产品的出口；二是能够限制发达国家的高额农业补贴和不公平竞争行为，减轻粮食等重点农产品的进口压力。 作为ＷＴＯ新成员，中国还提出要关注新成员在加入过程中所做的承诺，给与新成员特殊的差别对待，不做进一步减让承诺。 僵局能否被打破 目前在谈判陷入僵局后，国际社会对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充满忧虑。美国贸易谈判代表佐利克说，谈判陷入僵局令人失望，甚至认为这是美伊战争期间美国和欧洲之间分歧加大的又一个例子。欧盟农业专员费施勒也认为非常失望，他指出ＷＴＯ提案要求欧盟农民做出的牺牲超过了美国农民。 可以预见，ＷＴＯ新一轮农业谈判还将经历十分艰难的过程。但目前，各方都表示要努力使农业谈判重新回到轨道上来，并在２００４年底前按时达成协议。 对此，程国强分析，谈判是否能够按期结束，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美欧之间的巨大分歧，曾经使得乌拉圭回合谈判推迟４年结束，这次谈判分歧不亚于原来，因此谈判被延迟的可能性非常大，还随时可能会陷入僵局。 另外，占ＷＴＯ成员中８０％的发展中成员利益比较分散，谈判能力较弱。如巴西、阿根廷、泰国等成员属凯恩斯集团，许多立场与美国一致。而美国的提案只反映了其进一步占领世界市场的企图，根本没有对发展中国家的特殊性和差别做任何考虑。对此，程国强指出，如果发展中成员不加强谈判协调，自身利益就可能会进一步被边缘化。 农业谈判还会随时受到其他议题谈判进展的影响，如非农产品市场准入、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反倾销等，这些议题目前的谈判进展甚至慢于敏感的农业议题。因此，不到最后一刻，很难就农业问题达成交易。 程国强指出，新一轮农业谈判已经进入关键时刻，由此所建立的国际农业规则和国际竞争秩序，对中国解决“三农”问题将有深刻影响。应该高度重视的是，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我国在粮食安全、农民就业、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方面始终面临较大压力，只有促成建立一个更公平、更符合中国利益的国际农业规则新框架，才能满足中国农业和农村长期稳定发展的基本要求。